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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檢工作】 不敢說 不敢寫的“官心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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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說 不敢寫的“官心病”
2012-4-24 來源: 南方周末 瀏覽次數(shù)：493【字體：大 中 小】 【 打印本頁 】 【 關閉本頁 】
北師大教授許燕常給各級官員講授心理課程。一位官員對她說：“許老師，你看見這扇窗戶沒有?我現(xiàn)在看見這扇窗戶，就有往下跳的心思�！� 北京市某單位領導，希望到雍和宮燒頭炷香，但又不希望被別人看到，于是托關系，在某天雍和宮開門前，先進去燒了一炷香。 又一名官員死于“心病”。2011年9月21日，沈陽警方發(fā)現(xiàn)一具水面浮尸，經(jīng)DNA比對確認為遼寧省農(nóng)村信用社聯(lián)合社主任袁衛(wèi)亮的遺體。警方消息稱，這位47歲的副廳級官員7月29日被確診患有抑郁癥，不到兩個月后因精神抑郁溺水自殺。 這應該是一個月內(nèi)第四名自殺的官員。近年來官員非正常死亡案例多發(fā)，死因大多指向心理問題。 當然，自殺只是發(fā)生在少數(shù)人身上的極端表現(xiàn)，更多官員遭受焦慮、抑郁、失眠、多病的折磨。在權力光鮮的表面背后，一些扭曲的官場怪現(xiàn)象扭曲著官員的心靈，給他們帶來巨大壓力，而官場環(huán)境又決定了他們的“心病”難為外人道，壓力無法紓解。許多案例和研究都證明，中國的“官心病”已相當嚴重，從中央到地方，從科級至部級，皆難以幸免。 那些抑郁的官員們 今年最廣為人知的官員自殺事件，當屬湖北公安縣紀委干部謝業(yè)新的“11刀”，離奇的死亡方式一度引發(fā)輿論對官方“自殺說”的強烈質(zhì)疑�！皬男睦韺W上看，用這種極其殘忍的方式自殺，有時是用生理的痛去壓抑其心理痛�！北本⿴煼洞髮W心理學院院長許燕教授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許燕經(jīng)常給各級官員講授心理方面的課程。有時，她遇到的官員會說：“許老師，你看見這扇窗戶沒有?我現(xiàn)在看見這扇窗戶，就有往下跳的心思�！� 在許燕看來，官員群體的心理健康確實不容樂觀。她現(xiàn)在的每一次講課，總能得到熱烈共鳴。她在課件中列出“心理枯竭”的六大特征，臺下許多官員聽了之后迫不及待發(fā)言：“我們?nèi)加?而且最嚴重!” 暨南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精神心理科曾透露，在該院就診的心理疾病患者中，公務員約占10%，比其他任何一種職業(yè)的患者都要多。 心理問題給官員們的影響，重則罹患心理疾病、尋短見，輕則帶來生活上的許多困擾。 中國科學院心理所心理健康服務中心主任史占彪也接觸了大量官員。他發(fā)現(xiàn)，失眠是困擾很多官員的大問題，而“失眠又是不少心理問題的重要原因”。史同時擔任了中央國家機關職工心理咨詢中心咨詢服務部的主任。 除失眠外，史占彪還發(fā)現(xiàn)不少官員有疑病傾向和強迫傾向。前者是總懷疑自己身體有病，害怕在工作中猝死，保持高度戒備的心理，吃了不少冤枉藥，消耗了不少滋補品;而后者是要求做事萬無一失，行事風格謹小慎微，事必躬親，活得很累很辛苦。 就連不少官員所面臨的身體健康問題(詳見南方周末9月1日《請領導注意身體——官員群體健康狀況調(diào)查》)，背后也是心理問題在作怪。“比如一些人的肥胖問題，并非是吃得油膩，久坐不運動，很大程度是心理壓力導致人體內(nèi)的皮質(zhì)醇(一種由腎上腺分泌的類激素——記者注)偏高，導致免疫功能受損，睡眠不佳，骨密度下降，腹部脂肪增多，學習記憶功能下降，情緒壓抑沮喪，甚至生殖功能失調(diào)�！痹S燕說。 一名中央機關干部的經(jīng)歷便是證明：他在處級時工作出色，提到副局級一年后就開始生病，身體難受，無法工作。他跑遍北京各大醫(yī)院，卻發(fā)現(xiàn)各項指標都正常，很難找出生理上的病因——事實上是心理壓力導致了他的疾病。 制度不健康，心理難健康 以往，自殺即“畏罪自殺”，但現(xiàn)在這四個字已越來越無法解釋近來發(fā)生的諸多案例。紀檢部門發(fā)現(xiàn)，主動結束生命的許多官員并非貪腐分子，有的甚至是責任心很強的優(yōu)秀官員。 為什么好干部也會自殺?問題引起高層的重視。 借助心理學研究，“黑手”漸漸被廓清——壓力。在今天的中國，當官面臨的壓力超過許多職業(yè)。“我們研究發(fā)現(xiàn)，國家機關干部所面臨的壓力在社會屬于中等偏上水平�！笔氛急胝f。 壓力源于何處?一項針對某部委干部職工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壓力來自五個方面：工作責任重大，民眾期望值高，工作量大，升職困難，目睹腐敗現(xiàn)象。 這與華中科技大學教授龍立榮的分析接近。在龍看來，官員自殺的原因主要有三種：一是官場人際關系微妙復雜，官員晉升壓力大;二是責任政府之下，官員發(fā)展的壓力越來越大;三是受腐敗牽連。 除拆遷、信訪等特殊崗位官員外，紀檢、審計、藥監(jiān)等部門官員也是心理負荷大的群體，他們沒有審批權限，總是得罪人，接觸社會很多陰暗面，面臨很多誘惑，因此成為心理專家眼中特別關注的群體。需要經(jīng)常出差的辦案人員，心理健康狀況則更糟糕。 根據(jù)許燕的調(diào)研，就官員的級別而言，處于“夾心”層的中層干部心理健康狀況最差，由壓力導致的心理枯竭程度最嚴重。 中央國家機關職工心理健康咨詢中心對3500余名干部的調(diào)查結果則顯示：越往高層，心理壓力越小;處級以下干部比處級以上干部感受到了更大的家庭與工作平衡的壓力;30至50歲的干部壓力感受，大于30歲以下和50歲以上的干部。 這種差異被認為是高層官員資源多，對環(huán)境掌控力強，底層官員則相反。 但無論高級官員還是基層干部，“向上爬”時都會遇到壓力。目前的升遷體系下，有限的崗位滿足不了很多人的職業(yè)追求，關系、人情等潛規(guī)則又令升遷規(guī)則不明晰。未被提升的一些人會因為感受“不公”而情緒低落，出現(xiàn)很多心理反應。 就算順利提升，也不能一勞永逸。一位專家提及，有一名廳局級女干部，能力很強，提拔速度很快，但到廳級后，發(fā)現(xiàn)工作復雜，開始失眠。尤其令她困擾的是，有幾個處長她管不了，想換人也不可能。她感覺茫然、無奈，無法突破行政體制的牽制，漸漸出現(xiàn)心理問題。 史占彪說，從事行政工作要處理好規(guī)則和潛規(guī)則的關系，“做官需要靈活性、策略性、藝術性地去處理問題，高度警覺地處理微妙關系，這是東方文化特色，也是令官員們感到煩、累和無奈的地方�！� 在許多專家看來，官員所面臨的特殊壓力來自官場的不佳環(huán)境——無論是紀檢、審計部門官員面臨的壓力，還是官員晉升時的壓力，實質(zhì)都與不健康的制度有關。用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廉政研究中心主任李成言的話說就是：“官員的心理要健康，前提是要有一個人人清廉的政治環(huán)境，用制度保護官員的心理健康。” 不敢說，不敢寫 對官員而言，與越來越大的壓力輸入對應的，是少得可憐的壓力輸出渠道。 官員并不缺心理咨詢的資源，但卻不敢用。中央國家機關職工心理咨詢中心專門為官員服務，雖然咨詢費不用官員們自掏腰包，然而真來求助的人不多——咨詢中心一年咨詢量不足600人次。 史占彪說，這一方面是官員對于心理咨詢與心理輔導缺乏認識，另一方面是礙于面子不愿來——一旦被認為有心理問題，會讓人恥笑或影響提職。 對仕途的擔憂，的確是官員不愿意接受心理咨詢的重要原因。當下中國對咨詢內(nèi)容保密做得并不好，官員們沒有安全感，害怕自己的心理問題傳出去，被解讀為不勝任某個職位。 許多專家向南方周末記者透露：官員們要么在街邊用公用電話做咨詢，不透露真實姓名、身份，要么托朋友找可信賴的心理專家，并只愿在飯桌上袒露心跡。遭遇心理問題的官員不敢說，也不敢寫，那些“局長日記”事件讓他們感到危機四伏。 與普通人向朋友傾訴來解決心理壓力不同，官員們也難以從人際交往中排解壓力。根據(jù)一項兩千多位中央國家機關公務員參與的測試結果，三分之一的人人際交往差或較差，他們不愿意與一般人過多接觸，在接觸中感受不到親密及相互信賴的關系。 “官員們從人際關系中獲得心理支持和愉悅感，比一般人要少�！笔氛急敕治稣f，“他們因身份所限，不能建立過多、過密的人際關系;而且他們的人際關系多是事務性、職業(yè)關系，理性因素多，感情因素少。” “官場就是這樣，你希望自己在倒霉時得到他人幫助，基本不可能，大家都怕被沾上不利的東西。”許燕說，“所以我跟他們說，這是你的選擇，你必須承擔后果。不能只看到權力，權力背后有很多常人難忍受的生活狀態(tài)。” 這種孤獨的狀態(tài)隨官職提升會不斷發(fā)展，越到高層，朋友越少，“高處不勝寒”。 不少官員被迫尋找其他途徑，如信佛，向和尚訴說心事，目前成為一股潮流。 南方周末記者了解到，江西東林寺住持大安法師曾透露：有一位市長級別的官員找到他，說自己活不下去了，想要自殺，問他該怎么辦。類似事例還有很多，大安法師教這些官員們用佛教緩解壓力。 北京市宗教局一位人士還告訴記者：北京市某單位領導，希望到雍和宮燒頭炷香，但又不希望被別人看到，于是托關系，在某天雍和宮開門前，先進去燒了一炷香。 心理測評屢遭“破解” 日趨嚴重的官員心理問題已經(jīng)受到中央和各地密切關注，各種有關干部心理健康的講座、書籍風靡一時，浙江等地還開展了公務員心理健康促進試點工作，省委書記幾度批示。 官員心理健康程度與執(zhí)政能力的關系，也被公開討論。中央黨校《學習時報》就曾發(fā)表文章，指出“提高黨員干部的心理健康水平，是增進執(zhí)政能力的重要手段和必要措施”。 “領導需要具備決策能力和思考能力，一旦心理出現(xiàn)問題，這些思維功能就無法正常運轉，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干部越來越不勝任了�！痹S燕說，“緊接著，就會出現(xiàn)逃避責任的問題，人在身心枯竭的狀態(tài)下，沒有力量承擔責任，會躲避、推卸責任�！� 組織部門亦與時俱進，在干部考核中愈發(fā)重視心理健康指標。北師大心理學院承擔了干部選拔的部分工作，但許燕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項工作很難做下去，因為原有的一些心理測評方法被一一“破解”了。 “按道理說，這些測量工具都應該是保密性的，但現(xiàn)在都不是保密的�！痹S燕說。針對干部的心理測評方式，正不斷被專門研究應試的人破解，令測試者無法通過測評得到真實數(shù)據(jù)。唯一的應對措施只能是不斷研發(fā)新的測評手段，而新手段用了若干次后，會被再次破解。 這正是中國“官心病”的惡性循環(huán)：不健康的官場生態(tài)造成了過大的心理壓力，并無法得到排解，官員不希望心理問題被他人知曉，想方設法向組織部門隱瞞問題，而這又進一步加重了“病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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